春初，我与好友琳琳约定从各自所在的城市出发，去北京颐和园里赏玉兰。

奔赴目的地的路上，不时闪过一树树皎白与艳紫，在依然被凋枯注释着的万木丛中格外打眼，心里知道那就是玉兰了，忍不住多瞧了几眼。

来时我还特意选购了两件赏花衣装，见到琳琳，隆重地递给她一件，不由分说让她穿上——盛装赏花，是对花的顶礼。

接着，一对盛装的人儿，直奔乐寿堂而去。

转过一道拱门，两株遒劲峻拔、冠幅巨大的白玉兰赫然入目！空气中弥散着幽幽香气。我们已然置身一个看不见的“芬芳场”。

注目礼中，感叹词说了一堆，仍觉心中的感叹远未掏净。

酽酽的春光里，两株从前朝踏歌而来的树摆起了美的擂台。

怎么可以这么美？我无心叩问它们的前世今生。在我眼里，这就是两位“树神仙”，美得令人欲为之殉情！

从我们所在的角度看过去，仿佛是谁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竖了一道镂空玉屏风，隔了那“屏风”拍摄后面的古建筑，对焦一角飞檐，镜前的玉兰旋即晕为一片霰珠，简直美哭。

惴惴地走近了，举头定睛，但见千万盏如杯状豪奢的白玉兰，挨挨挤挤飒立枝头。此刻，它们彼此间若是碰出个脆响，或洒落一些琼浆，我也不会讶异。

风来，杯动，瓣落，似乎掷地有声。

俯首看那红木屑覆盖的廓大树池，早落了厚厚一层白玉兰花瓣。有园艺工人不断扫起树下鲜美的落英，爱惜地倒入树池之中供人赏玩。

花明明在纷纷飘落，枝头却不见颓势。唯一的解释是，那花，太繁盛。

立于树下，天上缀着花，地上铺着花，空中撒着花。我终于明白“一棵开花的树”为何能搅动宇宙了。

我把琳琳推至树下，拍了张“人面更比玉兰娇”，又拍了张“手拈玉兰不胜愁”，还拍了张“玉兰飞落青丝上”，更拍了无数张“怀抱万朵玉兰香”……赏花客摩肩接踵，操着不同的方言，而每个人都像是得了一树仙花的教化，脸上漾着一团喜气、一团和气。

“映日成华盖，摇风散锦茵”，这是唐刘长卿礼赞木兰花的诗。这种柔弱幼树断然演绎不出的“名场面”，理应属于南国那些高大美树，委实难遇。今日幸厚福深，既被“华盖”多情地罩了，又被“锦茵”殷勤地宠了。至此，淤积了一冬的疲顿慵倦，被这两树灿烂的玉兰一扫而光。

于是竟无端地相信，玉兰在这一刻抛掷给我们的美，可供我们奢享漫漫一生。

作者：莫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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